他霍得站起身来,我将书挡在我们中间惊恐地后退了几步,他抚了抚我的头发,眸中清晰的映出我的影子,那影子像一抹阳光渐渐融化了他冷硬的面容,“我真是傻,怎么会以为你都想起来了,想起一切对着我时怎么会有这种表情。你想护着箫笙的时候,从来都只有理直气壮。” “箫……?”我诧异,世民却未让我念出那个名字,率先堵住了我的嘴。绵细的吻温暖而悱恻,像是要将我整个人都吸进去了似得。床前落纱飞扬,我也不知怎么就到了这里,只觉那些纹绣在帐上绮丽的光景都变活了,会感月吟风。这样的世民是我从未见过得,却是记忆里那般熟悉的存在。我看着他的面庞在我的眼前一阵清晰一阵模糊,突然觉得一种难言悲喜向我袭来,那般强烈如风,打破了辛苦勾起的屏障,将那些苍白了的记忆如风似火地拖到了我的跟前。 但惧秋尘起。盛爱逐衰蓬。古来共歇薄。君意岂独浓。 他对我的情义有多深,又有多重要呢? 帐外传来侍婢压低了的声音,我慌忙闭上眼睛,身侧的人已坐了起来,记忆里他似乎一贯便是浅眠得。被衾掀开又合上,依稀听见侍婢说了句:“淮阳王在河北出事了……” ………… 武德五年十月,淮阳王李道玄与河北刘黑闼决战于下博,副将史万宝拥兵不进,致使淮阳王部全军覆没,李道玄战死于下博。李唐于河北彻底败落,洺州总管庐江王李瑗弃城西逃,各州县再次攀附刘黑闼。 ………… 秋花逐落叶的时节,盈珠将香烛与冥纸收拾妥当,前往清露寺祭拜姑姑的生祭。我与她同行,清露寺佛光宝相依旧,我跪在蒲团上,为姑姑虔诚焚香,“紫诺,再给我一炷香。”身后没有了回声,我站起身来,盈珠和紫诺已倒在了地上,小沙弥吹了吹手中迷香,颌首道:“萧公子在厢房等候夫人已久。” 我随他前去,似乎依旧是我们在长安一一一 几许晨光透过窗牗洒落在白衣之上,将他整个人勾勒得愈加缥缈。 望着他的背影我生出些微妙略有些尴尬的情绪,我的记忆已然重拾,洛阳自长安纵然相隔千山,却也无法阻断前尘。有些东西早已在旧年里悄然变化,一时难以接受,却无法自欺欺人一辈子。 面前一黯,他陡然转身,轻声道:“我给你看样东西。” 说完,径直走到佛像前,拜了三拜,然后绕过供奉的案桌,从后面取出一方灵牌。我的心跳微滞,他的动作却缓而流畅,没有丝毫的停滞。 乌黑的灵牌上篆字入木三分——兄箫笙之灵位。灵牌的左下方以极小的字书——弟逸立。 “逸?”我脱口而出,他将灵牌轻轻摆放在焚香炉后,道:“这是我的名字,母亲将大哥送入帝都后,便希望我这个陪她流离于民间的孩子能一辈子平凡安逸,故而给我取名萧逸。” 萧逸……命运弄人,他所经受的权欲纷争,阴谋厮杀恐怕比真正的箫笙哥哥还要多。怜悯的视线掠过他,箫笙,不,是萧逸。萧逸他仿佛猜到我心中所想,弯唇轻笑,道:“我将大哥移葬在洛阳南阳公主清修的静月庵,既然他生前恋慕着德卿而无法厮守,死后便让他长眠于那里,若是化作青山渌水守护着德卿,他在九泉之下也会安心得。” 难为他的良苦用心。只是,若人死后能知道身后事,箫笙哥哥断然不会安息。因为他的弟弟正被仇恨牵引着,一步步迈入权力争夺的泥淖中,越陷越深。 我以为今天这种萧逸与世民势同水火的局面已经够糟糕得了,但一些所不知道的隐情则更加让我担忧。 我和萧逸站在笙哥灵前沉默了许久,他突然开口问道:“你听说了吗?” 我偏头看他,面带疑惑。 “李道玄战死疆场。” “听说了,今天早上才……”我蓦然住口,那洁净出尘的脸上一片清淡,灵澈的眸中波漪不兴,这般沉静却让我的心不住地往下坠,双唇略微颤抖地开口问:“这件事情不会跟你有关系吧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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