碎魂台的青玉阶浸透了陈年血垢,言兮足尖踏过第九千级石阶时,腕间的锁魂铃无风自响。她望着高台中央那尊三首六臂的刑天石像,石像掌心托着的断情刃正往下滴着金液——那是三百年前凌渊剜心立誓时,落在此处的龙血。
"河主别来无恙。"石像背后转出个提灯老妪,琉璃灯罩里蜷缩着只生有龙角的蛊虫,"老身守着这碎魂台七百载,总算等到有人来断这相思劫。"
凌渊的弑神枪尖抵住老妪咽喉,枪缨上缠着的霜魄银丝突然绷直:"孟婆的走狗也配提相思二字?"他竖瞳映出灯中蛊虫额间的巫蛊纹,"寒霖连忘川的摆渡人都炼成了阵眼?"
老妪低笑时,脸上的皱纹里爬出蛆虫:"龙君说反了。"她指尖点向石像心口,"是寒霖仙君把自己炼成了阵眼,才换得老身在此……"灯罩突然炸裂,蛊虫振翅扑向言兮眉心,"等你们自投罗网!"
言兮的黑发绞碎蛊虫,虫尸却化作金粉凝成面水镜。镜中映出碎魂台底层的景象——十万根镇魂钉钉着具冰棺,棺中女子面容与她七分相似,腕间系着的正是凌渊当年遗落在战场的逆鳞链。
"这是第七任河主尸身。"老妪的脊背突然挺直,腐朽的官服下露出森森白骨,"寒霖仙君每世助你轮回,都要剜她一缕魂魄补你的缺……"白骨指尖抚过冰棺,"你说这算痴情,还是孽债?"
弑神枪突然暴起,枪风掀翻三丈青砖。凌渊的龙鳞在煞气中片片倒竖:"老子拆了这破台子,看你们还怎么装神弄鬼!"枪尖触及刑天石像的刹那,石像六臂齐挥,断情刃劈出的罡风竟带着往生河的水腥气。
言兮的锁魂铃缠住一柄断情刃,巫蛊丝顺着刃身刺入石像眉心:"师兄教过我……"她瞳孔中黑莲绽开,"碎魂台最脆弱的阵眼——"青玉阶突然塌陷,露出底下沸腾的忘川水,"是痴情人自己刻的碑文!"
老妪的白骨突然暴涨,脊椎骨节节脱落化作招魂幡:"晚了!"幡面展开处浮出寒霖执笔批命的画面,"戊戌年霜降,河主言兮情劫当至,需以龙君逆鳞为引,碎魂台前断……"
"断你娘的头!"凌渊的弑神枪贯穿幡面,挑出的却不是魂魄,而是三百张泛黄的婚书。每张婚书背面都印着言兮不同轮回时的掌纹,正面却是寒霖的字迹:
**愿以三魂换卿安,不求同衾求同殓。**
言兮的锁魂铃突然炸碎。她赤足踏入忘川水,黑发缠住冰棺中的尸身:"原来我的情丝……"巫蛊丝扯出尸身心脏内封存的金针,"是被师兄钉在此处!"
老妪的头颅突然飞起,脖颈断口处钻出千百条情丝:"仙君等了七百年,就为今日收网!"情丝缠住弑神枪身,将凌渊拽向沸腾的忘川水,"龙君可知,你每世轮回饮的忘情水……"腐唇裂开至耳根,"都是仙君用自己心头血调的?"
冰棺中的尸身突然睁眼。言兮腕间的逆鳞链应声断裂,棺中女子指尖燃起黑莲焰:"好师妹……"她抚上言兮的脸颊,"你替我爱了他九世,该把身子还我了……"
凌渊的龙吟震碎半数青玉阶。弑神枪挑着老妪的头颅砸向冰棺:"老子的人,轮不到孤魂野鬼惦记!"鎏金血溅在棺盖上,竟灼出"同死"二字。
碎魂台突然坍塌。刑天石像的六臂尽数断裂,断臂中滚出颗冰封的魔种。寒霖的叹息自深渊传来:"断相思易,葬痴妄难……"魔种裂开处浮出他残破的婚书,"师妹,你终究选了他。"
言兮的黑发缠住下坠的凌渊,巫蛊丝刺入他心口的魔纹:"师兄总说天命难违……"她将弑神枪尖抵住自己咽喉,"那我就用这最后一世赌——"枪风搅碎冰棺尸身,"赌你舍不得!"
忘川水倒卷成幕。老妪的白骨在漩涡中化作星屑,碎魂台残碑上浮现最后一句谶言:
相思断,魂台坍,往生河干痴难葬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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