周襄把杯中最后一点红酒,滑入口中,拿着酒杯也走到厨房,站在他身旁,伸手插队进漱漱的水柱下,冲洗着杯子。 他的侧脸温柔细致,轻缓的说着,“换人的事我会和制片说的,郑温蒂又是春秋的人,很容易搞定,你不用多想了。” 周襄默默颔首。 不到片刻,她又说着,“你知道我十几岁之前,都是在香港长大的吗?” 吴鸿生只是扬了下眉骨,笑了,“那你国语挺好的。” 这句话让她漾开一抹笑,很快又慢慢敛去。 她说,“我妈妈是苏州人,在家没人讲广东话。” “后来她改嫁,去了泰国,我就搬去苏州的外婆家。” 话到这,周襄顿了顿。 以前在她心里是‘丢下’,今天脱口而出的是‘改嫁’,结果还是时间最厉害,让人释然成长。 “我外婆身体很不好,舅舅又欠了一屁股的债。” 她突然回过头来,向他无奈一笑,“我大学的学费,还是我现在经济公司老板掏的。” 周襄说着觉得很不可思议的摇着头,像在讲述别人的事。 听完她的话,吴鸿生什么也没问,水池里盘子碰盘子的嘈杂中,也有他的声音,划过耳畔。 “现在我还没有资格说,以后我来成为你的倚靠。” 他说,“所以先保留,你知道就行。” 周襄曾经把生命莽撞的浪费过,因为没想过‘以后’是什么。 突然在他平平淡淡的一句话之间,渴望长命百岁。 这些心情,她没有表现出来,沉默的帮他冲洗着盘子刀叉。 周襄说,“你同意我过河拆桥吗?” 他疑惑,“嗯?” 周襄抱歉的笑说,“我只是有点困了,这两天没睡好。” 理解了她的意思,吴鸿生温和的笑,“好,你把外套穿上,我先去开车。” 没有发生意料之外的事,吴鸿生把她送到公寓楼下。 并不值得一提的是,公寓大门口的保安在看到车牌号之后,问都没问,直接升起了拦条。 搞得就好像他成了这里的住户似得。 当天晚上,是半个多月来的头一次。 在周襄睡下之后,一夜无梦到日上三竿。 灰蒙蒙的天空中有雪片急速地落向地面,凌空划过的弧线随风旋转,一时间弥漫眼前。 她裹着一件厚厚的毛衣外套,拎着垃圾冲出公寓楼,扔进大垃圾桶里,步伐飞快的奔了回去。 停下脚步后,拍了拍肩头和脑袋,深嗅了下衣服,还有点冰霜的味道。 按下电梯的同时,她的手机在口袋里震动了起来。 周襄以为当换演员的事一经曝光,会是joey第一个打电话来收拾她的人。 然后,每次她以为的事,都会有偏差。 她向掌心呵了口热气,滑过通话键。 当郑温蒂连名带姓的叫出她的名字,她就知道要完了。 “周襄,我不要你帮我做什么,不需要,没有必要。请你在善心无处安放的时候,去福利院走走,不要施舍给我。” 郑温蒂劈头盖脸的一段话,彻底泼醒了她。 恍然大悟,她的做法无疑是,伤害了郑温蒂的自尊心。 不是所有人都喜欢,剥开伤口给人看,让人可怜,让人上药的。 电梯门叮的一声关上,开始上升。 周襄回过神来,“对不起,是我的错,你能原谅我这一次吗?” 其实她也不慌张,如果不原谅也没关系,郑温蒂最怕死缠烂打,她是很了解的,所以到时候只要抱住大腿不放就好。 就是觉得自己的擅作主张,真的不对。 周襄已经准备接受更加狂风暴雨的指责,还把电话音量按小了一些。 却没想到,隔了很长一段时间,她仔细听,听出郑温蒂哭了。 她说,“不原谅你能怎么办,我又不想失去你。” 周襄愣了一下,冰凉凉的东西滑过脸颊,她抬手摸了下,指尖是水。 有人不愿意失去你,这么好的事情,不应该要哭的。 她就笑了,可能是雪吧。 朋友是一个很玄妙的词,它包含了许多的小秘密,琐碎的心事。 它理解难以言说的表情,交换每一个心领神会的眼神。 即使做作,自私,高傲的时候,它都在身旁。 郑温蒂说,“只有这一次,下不为例。” “收到。” “在我进组之前,请我吃饭。” “好好好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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