宿抚半晌没再做声,应承安回过神,品了一下他这两句话的意思,感觉不像是自己的手脚败露,便绕过他下了床,安然地要来一杯浓茶漱口。
宫人态度殷勤地送上茶盏,应承安抿了一口吐掉,又换了清水含在口中片刻,待只剩下满口茶香才放下杯盏,转身走回床边垂手站定。
“陛下深夜到访,只是为了问臣是否知情?”他镇静道,“还是来向臣问罪?”
宿抚注意到应承安回避了自己的第二个问题。
亡国君心中必定存了恨意,只是平日都将它遮掩起来不为人所见,他得耗费心思才能见到其中一角,但今天不是时机。
如果他想从应承安口中问出旧事,就不能在余事上迫他太深。
因此宿抚没再向应承安索要答案,只抬起头注视他片刻,捉住了应承安的手腕。
应承安这些天屈膝跪地的时候远比站着的多,白日里又被宿抚按着狠加挞伐,腰背酸胀,两股战战难以久立,不多时鬓边就见了湿意,又不肯露怯,兀自擎着一脸若无其事。
旁日宿抚定然不会在意应承安身上的些许不适,他仍当旧日主君无坚不摧、不可战胜,从不会想他是肉体凡胎,剥了帝王衣冠也是个有血有肉的活人。
但许时他今日心存愧意,又或是春风一度后生出了可笑的怜悯,宿抚握住应承安手腕将他拉到床上,让他在自己身边坐下,取出方巾轻柔地擦拭他鬓边滚落的汗珠。
应承安手腕微凉,被衣袖遮掩的地方有个半圆的齿痕,是他白日里自己咬出来的,齿痕参差不一,浅的几乎已经消失不见,深的却才将将结了血痂,一眼看去如同仍在渗血。
宿抚心中一动,挽起了应承安的衣袖。
应承安两臂上都有鲜明齿痕,凌乱地散布在手肘内侧,靠近肘腕侧数道齿印叠在一起,左右交错,几乎数不清数目,所幸都已结了痂,只是看着可怖,并未伤及筋骨。
应承安顺从地任由宿抚伸手轻抚自己臂上齿痕,眼睫微垂着,似乎在掩饰情绪,但指尖却没有一下颤抖。
宿抚今夜的态度不像是兰臣不慎泄露踪迹,自己被他发现与外界仍有联络,倒像是他不知受了何人刺激,对他生出恻隐之心,特意跑来扰人清梦。
应承安虽不明缘由,却不想放过大好时机。
他手臂被抚得既麻又痒,按捺了躲开的念头,垂眸道:“陛下若不是来问罪臣,深夜折返,想来是又惦念臣这身皮囊了。还请陛下容臣稍作梳洗,以便侍奉陛下。”
——他的手臂几乎立刻被宿抚像丢一个烫手山芋一样丢了开。
应承安眼睫微微一颤。
他自问对宿抚推心置腹,从未对他加以掣肘,也不曾生出嫌隙,便是宿抚记恨他未能在他满门抄斩时施以援手,夺了他的江山,叫他沦为生死由人的阶下囚也该足够,完全不必身体力行地折腾他,甚至将他当做以色侍人的玩物折磨。
其中必有隐情,若不论宿抚那是真是假的情愫,只能是刺杀这一件事所致。
宿抚进门便问他是否知道幕后之人,当是得了什么线索,心神震动,才会如此直白。
而他刚命殷桓去查问此事。
应承安不信能有巧合至此,唯一的解释是殷桓过去曾探知刺客痕迹,却隐瞒不报,直到得他吩咐。
但为何是趁夜找上宿抚,而非让兰臣伺机传信,眼下还不得而知。
应承安面不改色地收回手臂,放下被宿抚挽起来的衣袖,十指交错了搁在膝上,背却挺得笔直,肩膀也成一线,硬是把一身单衣凑出了君子端方的架势。
这是经年累月磨出来的仪态,宿抚自问是做不出来,因而他视线在应承安身上转了一圈,忍不住在他面颊上停留了片刻。。
应承安交错的指尖微微动了下,不动声色地放松了肩背,垂首道:“陛下既不问罪,也不令臣侍奉,臣愚鲁,不知臣于陛下还有何用,不得其解,请陛下示下。”
他深知以宿抚的掌控欲,不等到他真的被折了骨头跪倒臣服,是不会叫他再度接触政务,眼下他只有两个用处:被赏玩,或用来泄愤。
宿抚若是两个都不打算做,他们暂时就无话可谈了。
应承安已经习惯,只是仍旧觉得难以忍受。
他安静下去,不由自主想起了他未遭废黜时与宿抚争论天下事的场景。
他们一般争不出结果,往往争论到半途,东宫属臣有有一半撸袖子上场,一半站在旁边七嘴八舌地拉偏架和出馊主意,未免整个东宫无人打理事务,争论就只好戛然而止,另约时间再战。
可惜自从... -->>
本章未完,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